三五之夜,云销雨霁,圆月自东天边悄悄爬上来,如田黄雕出,似蜜蜡刻成,不觉心神俱醉,约许洪贺一同骑行。小伙子历史系出身,善读书香浓郁之文,脸上身上笼罩着或浓或淡的书卷气。闻之,欣然前往。
苏北丰县大沙河两岸,修有观光旅游的水泥路。白天车辆尚且稀少,晚上几近阒然无人。水泥路在淡月下犹如白练,白练外时有高大的白杨树和古朴的洋槐树行道,行道树堤下外侧多苹果树,内侧多梨树。苹果树如黑色的海,再往里就是宽阔的大沙河水库,月光还不及朗照,水面迷迷蒙蒙的闪耀着浅弱的银色,偶尔有水禽响亮的鸣叫响起。堤外的梨树叶片油亮,闪出富丽的光斑,似戴玉缀银。更妙的是夏至已过,蝉蛹(俗称知了猴,小如排扣者是真正的知了,大如拇指者是蝉蛹,蜕壳后才成为蝉,蝉分公母,公者鸣叫,昼夜不息,母者就是哑蝉,不会发声,但会产卵。)出洞,只是甚少,偶尔能听得蝉鸣。苏北以蝉蛹为美味,晚间提着电池灯捕逮者甚众,灯光明明灭灭,自成一道风景。而今蝉蛹才出,并不是旺季,所以只有为数极少的电灯光闪烁,为我们的骑行多了几分灵动。
骑到一株粗大的双子大杨树前,我们停下来。这株孤树长出地面不到两米,陡然分杈,双杈并行,直指苍穹,十分粗壮。看了一回,我请他喝我随车带来的普洱茶。他喝了一气,把茶瓶递给我说:“茶的种类多着哪,称呼也多。”“说说看。”“茶里面的道道还不少,品茶有道:汤色、纯度、厚度、口感、余津、香型、气蕴、力度;名称也不少:一茶、二槚、三蔎、四茗、五荈,槚,也指苦茶,古书上指楸树或茶树;蔎,茶的别称,也指香茶;早采为茶,晚采为茗,后茗泛指茶;荈,茶叶老者。读一读陆羽的《茶经》,还是很长见识的。”我喝了一口茶水说:“上午在一本杂志上读了一个小幽默,挺好玩的。有个学生名字叫‘马騳骉’,开学点名了,班主任不知怎么念,所以每当上课点名的时候,总爱说马叉叉到了没。语文课上,语文老师有点文学素养,点名道:万马奔腾到了没?接下来是体育课,体育老师直接改用‘一群马到了没’。历史老师那天心情不好,于是点名道:马家的五马分尸来了没有。数学老师更有趣,直接说六匹马来了没有。”小伙子笑起来:“你别说,三个马我知道读biao,双马我还不认识!”“我翻了半天字典也没有查到,幸亏上网才查到发du音,二声,意为马奔跑、两匹马并着跑发出的声音。”
说着汉语的博大精深和神奇,我们从华山大桥绕到西岸来。月亮升高,清辉满地。梨树、苹果树、杨树、洋槐树被镀上银辉,沙河水浮光跃金,静影沉璧。《小窗幽记》里说,有个唤作眉公的隐士居于山里,有客来访问他,山中何景最奇,眉公说:“雨后露前,花朝雪夜。”今晚我们俩占了雨后初霁,又有明月在天,依傍大河,间或灯光明灭,鸣蝉偶响,并肩骑行,谈天说地,好不快意。又有水鸟嘹亮的叫声响起,像一滴饱满的雨水,在一片荷叶般寂静的天空中滴溜溜的滚动了好大一会儿,然后才笔直的落下来。生命在天地间流转着,并且波澜不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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