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善良年幼时,爱听做中医的爷爷讲《三国演义》的故事,而且最好和爷爷讨论关羽之死的话题。
祖孙脸对脸的坐着,孙子坐高椅子,爷爷坐矮凳子。孙子问:“孙权为啥把关羽的头送给曹操啊?”“他怕刘备带兵攻打。”“头在曹操那里,要打曹操才对。”“曹操又没有杀关羽。”“死人的脸会动吗?”“书上说的。”“曹操也杀人,他胆子太小了,一个死人头就把他吓倒了!”“你不怕人头吗?”“我才不怕,猪头我敢看!”‘不说了,来病人了,我得去给人家号脉。“”不嘛,爷爷,你得给我说,关羽的头不是安在香木雕成的身上了,他为啥还咋呼‘还我头来’?“不说了,病人等着哪!”爷爷才起身要走,钟善良已经倒在地上打滚撒泼起来。
钟善良是钟家的宝贝疙瘩,因为一大家子人家,就他一个男孩子。到了上学的年龄,家大业大的钟家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送到学校去,直到老态龙钟的爷爷亲手解决了他提出的问题——关羽的脑袋怎么才能长在木头上不掉下来,才把他哄到学校去。爷爷缝了一个布脑袋,又找了一截脖颈般粗细的梧桐树桩,钻了一圈细孔,纫上针穿上纳鞋底的绳子,把布脑袋垂下的布和木桩缝到一块,才过了宝贝孙子撕扯半天也没有撕下来脑袋这一关。
没有人敢和他同位,不是抓破男生的脸,就是薅着女生的头发不松手。坐在教室了不老实,桌子角蹭破了他的一小块脸皮,他回家告状说,是他的班主任老师掐破的。那还了得,其母一蹦三尺高的骂到学校去。要不是人拉着,她就要撕了那位可怜的年轻女班主任。弄清原委后,一家子都出动,请求班主任、学校谅解。
他姐姐碰掉了他的帽子,那可是捅了马蜂窝。他声嘶力竭的连声高呼“还我头来”,拿着粗大的擀面杖追打疯跑惨叫的姐姐,直到把姐姐打了一脑袋大包小包。母老虎一般的妈妈并不可怜哭成泪人的女儿,反而指点着女儿的额头吼叫:“死妮子,眼睛长在腚沟子了,也不看着点,你碰他做啥!咋不打死你!”
好不容易混到初中一年级,他再也不愿意走进学校半步。学戏曲、学武术、学中医、学木工,啥也没有学出来,却学会了喝酒、吸烟、撒谎、鬼混、打爹骂娘、好吃懒做、流氓无赖,人见了人烦,狗见了狗躲。派出所、看守所、少管所没有少进,在家的日子很少。细腰乍背,身材高大,一表人才,怎么看都是一位好青年,岂不知就是一个畜生。
夜深人静,五个人有四个喝得东倒西歪,一个是司机没有喝酒。司机费了老大劲,才把这四个活宝塞进“桑塔纳”里,开出城里回家。坐在后排一侧的钟善良一声狼嚎唱开了:“大河向东流,天上星星参北斗啊……”大家跟着唱了起来,随着飞驰的车子播撒着南腔北调,渐渐没有声息了。
突然,他感到酒意上涌,就要呕吐。他急忙打开窗户,把头抻了出去。迎面,一辆车擦肩而过。
坐在后排的同伴被“雨”淋醒了,感到好奇怪。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,钟善良的脖子里正在井喷,禁不住惨呼起来:“还吾头来哥的人头哪里去了?!”
评论